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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2 / 2)


  “永华宫也去了?”夏冰还不放心,又问一遍。

  “去了。”萧霂说着,又低头道,“朕不喜欢她。”

  永华宫杨太后虽年轻美丽,却既不温柔,又不宽容,与萧霂相处之时,总是絮絮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哪里像温太后那般从容大方,每回萧霂去永宁宫,总有数不完的馈赏给他。

  夏冰眼神略暗了暗,抱着他在膝盖上,又道:“您纵不喜欢她,她也是您的亲生母亲;永宁宫不是您的亲生母亲,就算对您再好,也可能是假的。”

  萧霂歪着脑袋,脚一踢一踢地,“对我好怎会是假的?不是亲生有什么关系,朕是皇帝,她还能不听朕的?”

  小小年纪,学来如此骄气。夏冰有些头疼,萧霂从小在各宫之间辗转,受尽讨好,从没人敢对他说一句重话,教他的老师又屡次更换不定,以致误了教导的时机。秉性虽然不坏,但恐怕很难成为贤君。

  这都是很久以后的后话了,但夏冰却一时想到了很远。这样的小皇帝,最易被左右操纵,他必得早做安排,将皇帝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才行……

  有面熟的宫女低下身子,朝夏冰请安道:“永华宫太后请中书令过宫一叙。”

  萧霂听见永华宫,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从夏冰怀中一蹬腿下了地。

  夏冰掸了掸袖,“臣遵旨,即刻便去。”

  鲁阿姊上前来,萧霂眉开眼笑:“阿姊!”便跑了过去。

  鲁阿姊牵起萧霂的手,又对夏冰行了一礼,见夏冰领旨而去了,忍不住冷笑一声。

  永华宫那位,如今没有实权,理不了事,便全死皮赖脸地扒着夏中书了。

  ***

  对着菱花镜中那一张苍白的脸,渐渐地目光旁移,便见到自己身后站着的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杨芸清冷地笑了一下,“哀家若不这样召你,你便不会来瞧本宫的,是也不是?”

  夏冰欠了欠身,“还请太后谅解,如今非常时期,须得避人耳目……”

  “什么非常时期?”杨芸打断他的话,“哀家看与从前的日子,根本没有分毫的区别!本以为两宫听政,总该两宫相互商量着伺候官家,可到如今,一应的文书只是送到永宁宫去,没有哀家的份!你是中书令,掌管政令上传下达,你且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黄昏的阴影投在夏冰秀丽的鼻梁上,令他眼眸中阴影更深,“如今是淮南温氏一手遮天,不要说下官,便连三朝元老的秦司徒,也只能暂且袖手。但太后亦不必忧虑,所谓物极必反……”

  “说得好像你也是事出无奈。”杨芸冷冷地抬高了声量,“你同官家明明那么要好,为何却不让官家多来瞧瞧哀家?!”

  夏冰叹口气,好像真的很难过,“太后误解下官了,下官今日还问了官家这事情。但官家来时,请太后务必对他宽纵一些,他是小孩子,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哀家对他难道还不够好?”杨芸明明在发怒,眼中却蓄起了泪水,“哀家为了他,日日夜夜地吃不好睡不香,便是思量着怎生除去他身边的奸人!哀家只是同他说,要认真读书,不要总往永宁宫跑……”

  “您越是拉扯他,他便越不向着您。”夏冰道,“如此简单的道理,太后怎么就不懂呢?”

  杨芸怔怔地住了口,怔怔地道:“那你呢?”

  夏冰一顿,“什么?”

  “那你,你到底向着谁?”泪水簌簌地滑落下来,杨芸垂落了眼帘,拿巾帕默默地掩着泪水。

  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夏冰望着她,确实是个美人,垂首哭泣之时,有楚楚可怜的风韵。但夏冰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所有这些,泪水也好欢笑也好,情爱也好仇恨也好,他全都不需要。

  他是寒素出身,在门阀大族的虎视眈眈之中能攀爬到今日的地位,他付出了多少,眼前这个只靠生了个儿子就母仪天下的女人,根本不能体会。

  自官家即位之后冷落这边,这个女人便愈益偏执,这样不堪的性情,加上那本就低微的家世,如何能与淮南温氏相抗衡?

  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昏了头,他知道自己有更辉煌的事业要赴。

  杨芸哭着哭着,感到男人靠近了她,将她的头轻轻拥入自己的怀抱。

  “下官自然向着太后。”夏冰柔声道。

  她抓紧了他的衣襟,啜泣着道:“我在平昌尚有个堂兄,我想将他接来,让他做禁卫官……”

  “好,好,都依您。”

  夏冰说得很动人,但他的怀抱却是冷的,冷得让她在夏日里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夏冰,好厉害一男的

  第33章 细雨湿流光

  天气一连晴好数日, 偏到长公主萧雩来访之际却阴了天了。

  萧雩一边提着裙角躲在侍女撑开的油伞下,一边不住回头吩咐着扛箱子的下人:“小心着些,拿油布罩好了,可别进了水汽!”

  镇北将军府应门的仆人从未见过长公主, 愣了神, 还是后来窜出头的李衡州机警行了个礼:“长公主先进屋来吧, 小人这就去通报将军!”说着冒着雨一溜小跑往里而去。

  萧雩先是看见了堂上挂着的那幅画,挑了挑眉毛。俄而她也不管别人, 自己踱了一圈,径自绕入第二进院子,抄手游廊之外是一方青翠的院落, 中央植了一株桃树,黑漆漆的枝丫虬曲着, 被斜风细雨打落了满地的残花,颜色都已辨不分明。

  她只在游廊上站了片刻,正觉微凉, 秦赐已迎了上来,道着歉将她往堂上请。

  萧雩道:“我看这边就很好, 不需去堂上了。”

  长公主任性惯了, 秦赐也只好由她, 便打开了侧旁迎客厢房的门,着人在窗边收拾出两方小案。萧雩施施然坐下,拍了拍手,便有人将那箱子抬进来, 放在房中地上,压出一声重响。待仆人都退下,萧雩才吃吃一笑:“别看这动静,是箱子沉而已。”

  她一手敛着衣袖,露出藕白的一截小臂,手指灵巧地在那箱子上的小搭扣轻轻一弹,箱盖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块半尺方圆的玉璧,精致雕琢着彩凤祥云模样,旁边垫着深红的软缎子,更衬得玉璧晶润莹白,仿佛那凤凰是真的在烂漫云间自由自在地遨游一般。

  秦赐只看了一眼,便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萧雩摆摆手,“这不是本宫的意思,是永宁宫太后的意思。”她又笑起来,“本宫讨了这个差事,也就是为了能见将军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