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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1 / 2)





  那位司礼监掌印穿着玄色的单衣,头发只用了根簪子随意固定,面上有些不耐,看样子是被吵醒的。

  “哊,这不是按察使许大人么。”他见了来人挑眉一笑,单手倒了茶推过去,“这个点您不在府里歇息,跑来咱家这里做什么。”

  语气神情皆含着不悦,任谁凌晨被叫起来都会不高兴,更何况是司礼监的祖宗,除了皇上是没人敢这么做的。

  江苏按察使如何不知这样会使慕良不快,可时间紧迫,他实在没有办法。

  他连忙起身,撩起袍子跪在了慕良脚前,“慕公公,求您救我一家!”

  慕良皱眉,后退了一步,“快起来,何事至于此啊。”

  “兰沁禾、兰沁禾要杀我全家啊慕公公!”男人跪在地上,仰着头双眼噙泪,慕良一后退他就膝行上前,抱住了他的腿哭求道,“这事儿我不敢瞒慕公公,这些年江苏衙门批下来的银子是越来越少,开销是越来越大,您在司礼监,那些票拟都是您批的红,其中艰难您也知道。下官实在是没了法子,于是、于是一时昏了头、走了偏路,现在兰沁禾借了您的威名彻查,您若是不帮下官,下官就只有一死了!”

  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能瞒着慕良,锦衣卫迟早会查到,他不如自己趁早说了实在。

  慕良静静地听着,末了,他弯下了腰,近距离地盯着涕泗横流的按察使。

  男人那张苍白削瘦的脸近在咫尺,按察使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得后背发凉,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片刻,慕良扯了扯嘴角,“许大人,您这是在怪我克扣江苏了?”

  “不、不是!怎么会!”地上的人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

  衙门里没钱、都是您批的红、所以他才不得已勾结匪寇为衙门贴补。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都是慕良不给钱,害得他不得不勾结匪寇”。

  “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实在是糊涂了,慕公公不要往心里去!”

  “好了。”慕良扬了声音,转身漫步到椅子上,自己喝了自己倒的茶,“您也是三品大员、堂堂江苏省的按察使,管着一省的刑名,现在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按察使赶忙拭了拭眼泪,爬了起来,呐呐道,“慕公公……”

  “若说查这件事的是别人就算了,可那是兰…沁禾,背后牵着万阁老不说,她自己还是个郡主,我见了也得下跪喊一声娘娘。”慕良望向他,“她到时候写封奏疏递到内阁,万阁老必然是会管的,我不过是万岁爷脚下的一个奴才,我有什么办法?”

  “只要您将锦衣卫的上差们请回来,兰大人那里下官会再想法子。”他期期艾艾地恳求。

  慕良喝茶的手一顿,捏着茶盅停在了半空,“锦衣卫的上差?大人这话有趣了,镇抚司归司礼监提督楼公公管,您要求也该去求他才是。”

  “您才是司礼监的老祖宗,您要是发话了,楼公公也得听您的不是?”他陪着笑,“慕公公,您不看别的,光看江苏每年送进宫的那么多美女,您就开开恩吧。”

  “这就更有意思了,我慕良不过是个太监,要她们做什么?”慕良放下了茶盏,掸了掸衣袍,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按察使笑了,“我倒忘了,那些美女是进献给万岁爷的,万岁爷受了你们的恩,不如你去求求他老人家去?”

  按察使哑口无言,急得满头冷汗,又一次给慕良跪了下去,“慕公公,下官一人死了不要紧,可家中上有年迈的母亲,下有襁褓的孩子,求求您发了慈悲,若是能救下官一命,您要什么下官都答应啊!”

  慕良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有点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您要是能让…兰沁禾罢休,这件事我便睁只眼闭只眼,若是她不同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他说罢起身,往里间走去,不愿意再谈。

  按察使愣怔地抬头,他眼中浮现欣喜,“是,下官这就去办。”

  威逼利诱,他势必要让兰沁禾闭嘴。

  不过兰沁禾在哪呢……江苏按察使出了千岁别苑,他接到下人的来报,说是到处都找不到兰沁禾。

  “继续找!”他气得抽了小厮一巴掌,“就是把整个江苏翻过来都要找到,否则大家一块等死!”

  “是、是……”被打的小厮退下了,他心里叫苦,鬼知道兰沁禾在哪,那么大个江苏,又是晚上,她不会出城跟着一起剿匪去了吧……

  令按察使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兰沁禾,正在千岁别苑,两人半刻钟前只隔了不到两丈远。

  慕良打发走了按察使,连忙进了里间,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人,赫然就是江苏按察使要找的兰沁禾。

  她迎上了慕良,握住了他的手,歉意地笑道,“又误了你休息的时间。现在还早,你快去睡吧,接下来的事我处理就行了。”

  慕良咬着下唇,他方才在外面叫了娘娘的名讳,心如打鼓,迟迟难以平复。

  这是慕良第一次叫出娘娘的名讳,他觉得心脏被火煎熬似的,这种以下犯上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臣不困。”他腼腆地垂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小声地开口,“臣想跟在娘娘身边伺候。”

  第80章

  兰沁禾拒绝了慕良的提议,赶他回去休息。

  “本来说好这三日陪你散心,恐怕又得耽搁了。”她无比愧疚,自己已经不能陪伴慕良了,总不能再让人陪着自己忙。

  “正事要紧,臣不碍事的。”慕良说着,心里倒是挺高兴,娘娘此时一定愈发觉得他可用了,他又在娘娘心目中多了一重分量。

  兰沁禾确实越来越怜惜他了,于是愈加坚持不肯让他跟着,亲眼看着慕良躺下盖了被子才离开。

  她去了外间,背对着慕良点了一盏灯,坐下开始翻江苏官员的名册。

  夏季天热,慕良的床没有放下床帐,他透过月门看见了女子坐在凳子上的背影。为了躲避搜查,她是骑马赶过来的,长发高束,穿着黑色的衣裳夜行,在那昏暗的房间里几乎看不见形状。

  可他心里就是知道,娘娘是在的,甚至比两人面对面时更有存在感。

  慕良想,自己应该上去,为娘娘掌灯或是研墨倒茶,不管怎么样都不该娘娘还累着自己却在床上休息。可他又不想起身,因为这被子是娘娘亲自帮他盖上的,临了还吻了自己的额头,理了理他的头发。

  慕良把膝盖蜷缩到腹部,他一点也不想动了。

  此时寅时末,天露鱼肚,晨光未兴。

  兰沁禾在外面坐了半日,日上三竿待她熄灯回眸时,就见床上的慕良已经闭了眼。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兰沁禾走去开了门,站在外面的是剿匪的锦衣卫,他见了兰沁禾后干练地单膝下跪,“奴才带回来了二十一人,纳兰大人和另外两位还未回来,娘娘看,是不是先抓紧审了带回来的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