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志坚也吐一口烟，望向夜空：“世事难料，不是吗？”

  “的确，世事难料啊！”利兆天舒服地抽着烟，“那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每天我都会向上帝祈祷，你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出事情，因为你是我的！等我从牢里出去，会第一时间找你！”

  石志坚笑了笑：“你好无聊的！”

  “是啊，那时候我真的很无聊！对你的恨意支撑我活下去！那监狱好苦的，如果再多一年我一准会疯！没有自由，冷冰冰，周围都是一些面目可憎的人！小偷，流氓，抢劫犯，强j犯，还有杀人犯！在那里，你可以看到地狱中任何一个罪人！”

  利兆天夹着香烟，回想着监狱生活，脸上充满厌恶。

  “你知道哪里的人很多都吃不饱吗？残羹冷饭，糙米饭，咸菜，顶多给你来个橙子，还是坏的！像电视上那样讲的，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有水果——放屁！我亲眼看到有人把监狱的老鼠抓来吃！好残忍的！可他们吃的很欢喜，还让我吃，我吐了！”

  “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我的堂妹利雪炫！虽然我有意利用她，把她从泰国叫到香港帮我打理利氏集团，最后她却抢了我位子，但我还是要感谢她，最起码她没有落井下石，买通那些监狱犯人要我的命，更没有虐待我！相反，她还花钱打通关系，让那些狱警善待我，以至于我可以在监狱的图书馆工作，有大把悠闲时间看看书。那段时间我看了最难读懂的那部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

  “一部原本我看了都会睡觉的书，却被我看得津津有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感觉自己和那位躺在床上的主角一样，是个半死人！共鸣，没错，就是共鸣！我和他有了共鸣，他让我认识到了什么是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什么？”石志坚弹弹烟灰，忽然插问一句。黑夜中，石志坚的眼眸明亮如星。

  利兆天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石志坚道：“知道吗，你的眼睛很亮，比我的亮！”

  利兆天笑了一下，狠狠抽口烟：“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仔会喜欢你！”

  “你还没回答我，你领悟出来的活着意义是什么？”石志坚把只剩烟蒂的香烟屈指弹飞出去。

  烟头划过夜空坠入深渊，那一点烟光很快隐灭在无穷黑暗中。

  “意义？就是活着咯！”利兆天自嘲道，“努力让自己吃下很难吃的饭，努力适应没有雪茄没有红酒日子，每天早起和那些犯人一起做操，然后集体打扫卫生……每天重复这些工作，足足三年！”

  “那么现在呢，你还想不想活下去？”石志坚问道。

  利兆天耸耸肩：“你会放过我？”

  “放过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会把你再塞进监狱。”石志坚语气淡然，像在讲一件不痛不痒事情。

  利兆天笑了：“看起来你真的很恨我。”

  “相爱相杀！如果我真的恨你，就不会这么简单把你投入监狱，而是直接要你命！”石志坚又掏出一支烟，咬在嘴上却没点燃。

  “你想让我感恩你吗？”

  “饶你一命，难道还不值得你感激？”石志坚再次把香烟拿在手里，望向利兆天。

  “错了，我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更加憎恨你！”利兆天脸上露出苦笑，“我讲过的，我死也不愿意再蹲监狱，那里是我的噩梦！”

  “那么我非要这样做呢？”石志坚反问。

  利兆天诡异一笑，“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凭什么？”

  利兆天扭脸看向石志坚：“你不觉得今晚很美吗？”

  石志坚刚有警觉，就见利兆天猛地双手一撑栏杆，纵身一跃！

  石志坚伸手去抓！

  堪堪抓到利兆天衣服。

  石志坚使出吃奶的劲儿抓着他，不让他掉下去。

  利兆天整个人悬在空中，夜风吹凉了他的脸。

  他抬头看向石志坚，微微一笑：“你松手吧！我不会怨你！”

  石志坚：“你就算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把你的手伸给我！”

  利兆天没有伸手递给石志坚，反倒用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对石志坚说：“你不想让我死，是不是因为利雪炫？是啦，一定是为了她，好歹我也是堂哥……”

  “你废话那么多干嘛？伸手啊，我拉你！”石志坚越来越拉不住利兆天衣服了。

  利兆天哈哈一笑：“你想救我吗？想让我欠你人情吗？我偏不要！我讲过的，我的命以后是我的，谁也不想主宰！”

  “那你告诉我，你背后那些人是谁！上来告诉我之后，再死也不迟！上来呀！”

  “来，我告诉你——”利兆天努力向上，慢慢向石志坚伸出手——

  就在石志坚以为他要活命，想要伸手拉住他时，利兆天却朝石志坚竖起一个中指：“干！”

  他猛地往下一坠！

  石志坚再也拉不住他！

  黑夜中利兆天犹如一颗下坠流星瞬间消失在夜空！

  须臾——

  轰地一声巨响！

  利兆天砸在了下面的一辆车顶上！

  刚从车上下来的两人惊愕地扭头看向车顶掉下来的利兆天。

  两人一个是利耀祖，一个是利雪炫！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利兆天仰面躺在车顶上，双腿耷拉在车窗上，双眼瞪大，望着夜空，仿佛在看着今晚躲在云朵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