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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2 / 2)


  老狐狸,看样子他已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看他接下来想演什么戏。

  “想不想一直做我女儿。”他问。

  谁稀罕做他的女儿,再过几个月日军就会攻占租界,上海也会一片混乱。我必须赶在那之前,找个机会坐船逃到南美去。不过眼下我还不得不对花君年虚与委蛇:“老爷怎么知晓我的身份。”

  “这你别管。只要帮老夫做一件事,以后老夫定然拿你当素见般好好对待。”

  “什么事?”

  “对付莫宁可。”

  “老爷,你太抬举我了。我是一个小鬼,上辈子穷死的,没半点本事,哪堪重用?”

  花君年没做声,连头也没抬。

  忽然,毫无预兆的,脑袋掠过阵撕裂般的疼,像有把锯子在来回拉一样,疼得我登时就捧着头跪在了地上。

  “没有慕容先生下的骨血引,老夫哪敢让你这小鬼呆在花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花君年轻声一笑,“你既附在花执身上就得受老夫牵制,老夫让你生便生,死便死。小鬼,花家的饭不是白吃的。”

  166☆、第六章

  只要是人就有恐惧,能战胜内心最深处恐惧的人有很多,可花素见不在此列。

  经过花君年三天陪伴,花素见终于肯吃东西。花君年对花琳琅的偏心显而易见,花素见虽然笨,这点她还是明白的。停止绝食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害怕花君年父权的淫威,连死都不敢死。

  用别人的恐惧强迫别人不准死,这是我从白知秋那里学到的方法,很卑鄙,也很有效。

  但花素见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怜悯也好,良心发现也好,花君年总算发了那么一点点善心,安排花素见和我在花家准备花琳琅婚事期间到雁荡山游玩散心,同时躲清静。

  事实证明,心情不好时旅行不是个好主意。折腾到雁荡山,头五多天花素见都缩在房间里睡觉。到了第六天,我硬拖着花素见出门陪我爬山。

  以前也同白知秋一起来过雁荡山,民国雁荡山景区同现代雁荡山景区相比景色显然要美得多,山更青,天更蓝,但路也难走得多。沿着长满茅草的石道爬了一早晨,我们终于在向导的带领下到了大龙湫。

  扒开芦苇丛,不禁赞叹不已。水流流经龙湫背,象一条发怒的银龙,从连云峰凌空猛扑下来,震天撼地。可下落几丈则化成了白若雪,细若粉的迷蒙水雾。在山风的吹拂下,水雾上下翻腾着落入下方的水潭中。潭水清澈,中间银色浪花不断翻腾,碧蓝得让人心醉。

  也许是因为美丽的景色有让人心绪平静的力量,花素见终于开口说话了:“小妹,父亲来看我是你的主意?你受累了。”

  看样子沉浸在伤春悲秋世界的女人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开始关心她妹妹的处境。

  我的处境自然糟糕透顶。

  如我所料,莫宁可真是莫家的人,还是莫家少东家。为了控制莫家,日本人暗杀了莫宁可的父亲,莫家前任东家莫铭。剩下的莫家大佬一部分持观望态度,一部分投靠日本人,还有一部分内斗不休。

  莫家有三片势力范围,东亚,东南亚,中亚。花君年前些年去东南亚买药材,被马六甲海盗劫持,多亏莫铭的帮助才脱险,之后花君年因祸得福成为莫家在zg的代理人之一。现在莫家发生剧变,花君年不愿臣服于莫宁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但莫家在zg的黄金大部分存放在上海,在他和莫宁可正式撕破脸皮之前,他要我帮他弄到那批黄金。

  骗一个十七岁小孩的黄金,这事说起来轻巧。可这位莫家少东家不是普通人,在日本人和叛徒的合力围剿下还能领着一帮拥趸呆在上海滩,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在前脚救他的命后脚就被他揍晕之后,我自认为没本事能骗过这个出手果断又杀人不眨眼的少年。

  可骨血引……

  骨血引是慕容世家某位家主创造的巫术,能让父母通过血脉的力量消灭附在子女身上的灵体,以前多用于替被鬼怪附身的小孩除魔一途上。我身上就被人下了骨血引,要是我不听话,花君年即刻会用骨血引让我魂飞魄散。

  不过就算我听话,依花君年的人品也还是会要我的命,早死晚死的问题。

  生命被别人威胁,没办法摆脱困境,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最信任的人又软弱无能。这些现实让我难受至极,难受到连话都不想说。

  我不说话,花素见便有点不知所措。

  见气氛有些僵硬,向导田嫂道:“两位小姐,大龙湫里有条龙,天一下雨就游到水面透气,它一出来水面就咕咚咕咚冒泡,等下雨了我带你们来看。”

  花素见勉强笑笑:“田嫂当我们是小孩子,世上哪有龙?”

  田嫂笑笑:“有龙的事是传说,不过我小时候天上掉下来块石头,镇上请法师来看说是妖石,里面有妖怪,就用符咒锁了镇在大龙湫潭底。逢刮风下雨的时候,还有人听到石头里的妖怪说话呐。”

  我强打起精神:“是陨石吧,哪有那么多妖怪。”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啪啦啦的水珠砸了下来。抬头一看,之前还蓝汪汪的天空突然间乌云滚滚。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顷刻间,雨势陡然转大,雨帘从山后漫过来,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田嫂赶紧撑开油纸伞递给我和花素见,领着我们赶往半山腰的山亭避雨。

  雨还在越下越大,水流在山道上汇合成一条条小溪,冲得身体瘦弱的花素见不断尖叫。田嫂不得不搀扶着花素见,我握着油纸伞,小心翼翼跟在她们身后。

  忽然,我听见那些淅沥沥的树梢摆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些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