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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2 / 2)


  梅慈得了通报,自眠梦中惊醒过来,匆忙披戴一番便去接驾。初春的月辉冷冷然洒落庭中,帝王玄黑的衣袍映着积雪的光,目中是一种她不能理解的沉痛。

  “臣妾……请陛下安。”

  皇帝中夜到访,她实在惴惴不已。

  顾渊上前一步,剑眉微压,低声道:“是不是你?”

  梅慈愕然抬头,“陛下要问什么?”

  顾渊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颌,将她整个人都狼狈地提了起来,目光如刀锋出鞘,呼啸过尖锐的风声,“连太医都不知道,阿暖用安眠的药物,是会杀死孩子的!”

  梅慈呆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辩解——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这样会杀死太子;第二反应是哭诉——她是真心为了太子好,只因为她也希望皇后能对阿泽好;然而,再停得半刻,她的心便凉透。

  是啊,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做那杀害太子的凶手呢?

  她是先帝的宠妃,她的孩子原本可以坐上承明殿里的御座,而这一切,却都被眼前的少年抢去了——不管是为了她的过去还是未来,她要下手杀死顾民极,都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她闭上了眼,眼前便浮现出一张言笑晏晏的面孔。他唤她阿慈,他给她温暖,他借了她的手,兵不血刃地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好毒辣的手段,好缜密的计划,好险恶的用心!

  “朕有两件事情问你。”见她这样态度,顾渊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只需选择回答一件,朕便饶你。”

  “陛下请讲。”梅慈平静地道。

  “你要么告诉我,是谁指使了你。”顾渊咬着牙根,冷漠的月光将他的脸色洗成了惨痛的白,“要么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梅慈目光微恸,抬头,顾渊的眼神里既有无边的痛切,也有无边的希冀。他一定是希望自己选择第二个问题的吧?

  可是她却只能摇头。

  她连此药可以杀人都并不知晓,又如何知晓救人的法子?

  顾渊蓦地趔趄了一步,而后又立刻站直了。寒风侵来,中庭月寂,他悲哀地转过头去。

  “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也不肯说么?”他的声音哀沉。

  梅慈一字一顿地道:“臣妾自迷心窍,万死不足以蔽妾之辜,请陛下赐妾死罪。”

  “死?”顾渊突兀地笑了一下,“你们真是出息,一个个都知道拿死来威胁朕。朕难道不知,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

  梅慈咬着唇克制泪水,不说话。

  顾渊的冷笑仿佛中夜凄清的哭,“朕不会让你死的!——孙小言!”

  “奴婢在!”

  “将赵王太后下掖庭狱拷问。”顾渊冷冷地道,“朕就不信,逼不出那一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阿眠这几天非常忙碌,十几个大作业同时来袭……来不及一一回复大家的留言,真是很不好意思!《江山别夜》保证he,但现在临近全文的高-潮,会有很多的曲折。每一个人的虐点高低不同,但剧情是必须讲逻辑的。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很爱我的男女主,也一定会给他们幸福,但是黎明之前会有黑夜,而黑夜之中又有拥抱,这是我所以为的美丽的爱情,我也是这样努力去写的。

  如果有看文的小天使感到不能接受,请及时离开,虽然每个章节的费用不高,毕竟也是消费,阿眠不愿意强买强卖。阿眠不是大神,但也极其珍爱自己的故事,对愿意继续看下去的读者,真心感激你们的信任和鼓励,阿眠向你们承诺,一定不负所托。

  写故事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讲故事就不一样了。

  我真的很在意你们。

  ☆、第95章

  大正四年六月丙辰,皇太子顾民极夭折。

  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晶亮的水滴汇成了珠帘,敲击着沉沉的宫门和瓦檐。灰的染成了黑,红的染成了赭,蓝的染成了青。漫天缟素的影里,薄暖呆呆地跪在小床前,而被褥已冷,孩子已被人抱去,放入了更加冰冷的沉木棺椁之中。她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惶惑和恐惧,她总是在想:真的吗?我的孩子真的走了吗?他真的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闹、再也不会叫阿父阿母了吗?

  就算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一直在生病,她也从没想过他真的会就这样离开自己。他大约只是被人抱去别的地方玩了吧。她想。兴许是去承明殿看他的父亲了。他的名字取自《周官》,他要做一个临民而治的圣君。他要懂得诗书礼乐,他要工于骑射,还要有热忱的心和宽广的胸襟。虽然现在他还只会哭闹,但是假以时日,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是大靖朝的好太子和好皇帝。

  有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揉压着,仿佛在宽慰她。她闭了眼,她知道他是谁,可是她现在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她只想一直坐在这里,坐在民极曾经的小床边,一直到死。

  秋雨连绵,天边有斜斜的雁行冒雨飞过,不知要跋涉多少山水才能回到遥远的南方,而她已经永远也回不去了。

  南北逡巡的大雁,在那样高远的地方飞翔,是否能看见这整座江山在风雨中倾颓的模样?

  “皇后,陛下遣奴婢来问您,皇太子的殡仪已备好了。”

  “皇后,陛下遣奴婢来问您,皇太子要移宫北陵了。”

  “皇后,陛下遣奴婢来问您……”

  “你们都下去。”

  平静得森冷的声音传来,寒儿微微一惊,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带领众人告退了。顾渊穿着玄红二色的祭服,威仪肃穆的通天冠上珠旒微微摇晃,将视野笼得一片昏暗。他与薄暖不同,他已经处理了半个月的丧事,却丝毫不见疲态,好像唯有通过废寝忘食的公事来麻痹自己才能稍稍钝化亲子离世的痛苦。

  而薄暖却只是呆呆地坐在这里,呆呆地坐了半个月。

  他终于开口了:“你不去送送民极么?”

  薄暖好像没有听见,根本不曾动弹一下。

  “我自己还未起陵。”顾渊顿了顿,“只好下诏在北陵找了一块风土,先将民极葬过去。待你我百年之后,便也归葬于斯。你说,这样一片陵,叫什么名字好?”

  这话有些可笑,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但薄暖自然不会笑,她只是终于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她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