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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2 / 2)


  “即或不信,又何必铤而走险?”顾拾笑道,“当年郑嵩可忍了三年,到他逼朕禅让之际,朝中无一人有异议,那样才是最稳的招数。而眼下你突袭宫禁,时机稍纵即逝,一不小心,可就遗恨千古了。”

  “你以为我只是突袭了却非殿?”钟嶙盯着他的笑容,自己亦阴沉地笑起来。

  阴云在空中缓缓移动,直至遮蔽了夕光,将顾拾的容色变得晦暗难明。

  “陛下!”就在这时,台阶底下的宫婢瑟瑟发抖地尖叫起来,“皇后——我是来向您禀报——”

  “她是来向你禀报,皇后临盆的消息。”钟嶙转过头使了个眼色,押住那宫婢的士兵长剑落下,径自割破了她的喉咙,鲜血喷溅上天,“有些吵。”

  顾拾不再笑了。

  他望向钟嶙身后的兵士。殿内三百,殿外却不比殿内更多,约计也是三百,而钟嶙的亲卫队伍,他记得应是千人……

  怪不得,宫中禁卫上万,而钟嶙竟敢带着数百人就来逼宫……

  他早已盘算好了……

  “章德殿已被我包围住了——你说我铤而走险?我从不铤而走险。”钟嶙伸出了五根手指,“光是一个章德殿,我就用了五千人。”

  顾拾冷冷地道:“你将军队也带进来了。”

  “有必要的时候,天下人皆是军队。”钟嶙挑眉。

  顾拾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闭了闭眼,道:“你想要什么?”

  “陛下!”在他身前拔剑相阻的关泷急道,“陛下,当心他诈我们!”

  顾拾转过头,沿着那如小溪般汩汩流下白石阶的鲜血,望向下方停了战斗但仍严阵以待的兵士们。更远的地方是南宫的三重宫门,宫门外是熙熙攘攘的、和平自在的雒阳城。

  可和平自在总是转瞬即逝。

  他总以为钟嶙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是以虽然有所防备,但始终没有当先发难。何况自柳岑渡江,局面便再难控制,他即使手握北地大军、背靠鲜卑支援,若没了钟嶙在前线抵抗,也是无力回天……

  柳岑渡江令他不得不立刻修改谋划,他以为钟嶙也当知道轻重缓急,可是钟嶙却显然是恨他的。

  是他错了。是他一念之仁,错了全盘。

  他想要匡救天下,却反而害了阿寄。

  “陛下。”顾满道,“宫中禁卫万余,为章德殿解围亦不成问题。”

  顾拾低声道:“你听见他们的话了吗?皇后正在临盆。”

  顾满一愣。

  “他们有五千人,而章德殿的守卫不过七百。”顾拾没有表情,“若等我们从外救援,皇后早已被挟作人质,甚至可能母子双亡。”

  他已经输了。又何必再枉费他人性命?

  他抬起头,复问钟嶙:“你想要什么?”

  “我自然想要你死。”钟嶙冷淡地道。

  “三弟!”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警告地道。

  钟嶙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总不能凭我一人的意气用事。陛下想必也很习惯被关起来的生活了吧?不用担心,只要听话,我不会杀你,还会将皇后皇子也照顾得好好的。”

  关起来?

  顾拾笑笑,“嗯,我很习惯了。”

  ☆、第61章

  阮寄醒来时, 浑身俱酸痛得厉害。她转了转头颈, 便见自己枕畔躺着一个小小的、几乎是浑圆的身躯, 用被褥层层包裹着, 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来。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是更往孩子身边挪了挪, 连手亦不敢碰他,只这样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殿下醒了?”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响起, “恭喜殿下, 诞育皇子。”

  阮寄转过目光,才发现程钰正坐在自己床前, 不由有些尴尬。几名宫婢这时却也聚拢在床边,她们都不向她行礼,反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阮寄没有多想,便又看向孩子。孩子睡得正熟, 两只小手臂摊开来,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拈了拈他那肥嘟嘟的小拳头, “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是男孩子啊。

  她看着他,想着。

  虽然是睡着见不清眉眼,但那微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倒真与顾拾有七分相似。她又找了半天, 一时找不出他在何处是像自己的,愣了愣,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柔声问宫婢:“陛下可还在议事?”

  那几个宫婢却仍不说话,听见她的声音,甚至瑟瑟发抖起来。

  阮寄顿了顿,点名道:“愿儿?”

  那名唤愿儿的宫婢身子一颤,仓皇地看了一眼程钰,求助地道:“程御医……”

  程钰叹了口气,“皇后殿下,您听老臣说。”

  阮寄转头看向他,笑容已消失尽了,目光冷静而沉定。

  “您待产之际,南北二宫发生了兵变。”程钰一字一顿地道,“究竟如何老臣并未亲见,但听他们说,是陛下意欲屠戮颍川钟氏,钟将军被逼而反,发兵包围却非殿,和我们这座章德殿……”

  阮寄眸中墨黑的云雾愈积愈深,手指慢慢地攥紧了身前的被褥。

  “此刻那边的战局已结束了。”程钰道,“陛下似乎是认输了,被钟将军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