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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2 / 2)


  沈略被他这话提醒,忽然有些慌张:“白人鱼不会是来找卡文迪许报仇的吧?”

  章敦却摇了摇头:“不会,她甚至连人都认不清,对着我们最多是无差别的攻击。”

  话虽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忧至今还没有同他们联系上的卡文迪许。她往前迈了一步,真的像是在逛画展一般地打量起下一幅画来。

  那副画上有一段流光溢彩,像是一幅抽象画,画面上有一个色块拼接而成的人形,似乎是在笑。

  沈略以为这些画会描述她在这艘船上的时候发生的各种事情,但是眼前的这张她竟然看不出半点眉目来,顿时有些挫败。她微微侧过头,却看见章敦正十分认真地看着那副画,那种神情就仿佛他看懂了画上究竟画了什么一样——

  沈略对于这个没有过多的好奇心,索性继续往前走去,看到了一副油画,那种欧洲透视感极强的画风,准确地描绘出了矮胖子约伯克的有些油腻的脸,背景是莫比乌斯环带一般的走廊,他的一半身体完整,另一半像那一天一样凭空消失。而画者用他精准的人体结构技巧,切片似的画出了约博格剩下一半身体清楚的脏器。

  无疑是一副极端真实又极端玄幻的场景。

  站在后面的章敦用欣赏的目光看了那副画一会儿,然后缓缓询问沈略:“这是你见过的?”

  他说的没错。

  沈略点了点头,想要甩开那幅画的阴影一般地快步往前走去。每一副墙上的画都不甚美好,而画风各异,都恰到好处地描绘出当时的景象,似乎是想要拉扯出沈略心中最令人恐惧的黑暗巨兽一般。

  她终于在临近结尾的那几幅画那里停住了步子。

  前面是死路,走廊的尽头上挂着一幅黑白的素描画,沈略站在原处,忽然就猜到了那副画上的究竟画了什么。

  章敦看她脸色不好地停下了步子,目光关切地挪到了她的身上,他身边的那副画上画着一条红色尾巴的人鱼,他当然看出了那是沈略的波赛顿。然而那副画也是抽象流派,除去尾巴,只有隐约的躯干,而一双眼睛被画成猩红状,在一片漆黑的海水中透出来,像是真正的魔鬼。

  “为什么不走了。”章敦站着问道。

  沈略几乎用尽全力地回答道:“因为没有路了。”

  是的,前面确实没有路了。

  章敦听出了她言语中的颤抖,于是他无声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那副素描画的前方:“我猜对了——但没有关系,无论多么真实的你,我都不在意。”

  章敦当然可以不在意。

  沈略几乎有些绝望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步子终是难以迈开。

  章敦无声地看着那副画,画面上真实的笔触描绘出的场景有些荒诞,所有的人物都遵循着最准确的比例描绘出来,但是背景像是孩童随意涂抹出来的纸片城堡。

  上面的小女孩举起了她手中的枪,指着一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站在一艘滑稽的帆船里,帆船画得幼稚无比,枪也像是一个无胜于有的“7”字型。

  沈略站在原处,她知道画上的前因后果。

  她只是想着:“我服罪,是我杀了他,但是请不要再让我一遍一遍地想起了好吗?”

  第52章 捉迷藏(1)

  如果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条不算长但是足够冗长压抑, 足够让人心理防线崩溃的廊道, 那么记忆回廊再合适不过。

  如果你的一生足够的长,一生经历的事情足够的糟糕透顶, 那么你的这条回廊也必然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而走在里面你甚至会有窒息到极点的感觉。

  沈略活过的年月也没有多长, 然而过的长廊却足够灰暗窒息。

  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的时候, 一股凉意忽然涌上了心头, 从她的嗓眼灌溉进来, 像是旱季末的第一滴甘霖落在了枯焦的地皮上 ,苦尽甘来,死而复生。

  那是波塞顿?

  她试图这么叫出声的时候, 鼻腔和口腔都灌进了咸的发苦的海水,而身边的那些古怪的画, 那剥离墙面的神色壁纸,那些痛苦的回忆, 和远远站着的章敦, 通通不见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被海水包围。

  沈略借着勉强的清醒,又告诉了自己一遍, 这只是在做一场梦,不管待会儿看见了什么, 都不要管——那一切都是白人鱼凭借她诡谲的力量创造出的另一个世界。

  也许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来,也有可能她根本就是想来了——传说中的神明们在做出他们都所作所为之前,很多都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她忽然感受到了目光, 在海域的某处幽幽地传了过来,那目光必然是有实质的,温柔如同山春破开寒冰的春风,温暖得像是要点燃了死寂的海水。

  她忽然觉得是波塞顿来了,这不是一个梦。

  就像是波塞顿曾经向着她承诺过的一般,任何一片海域都深藏一颗跳动的心,那不休不止的脉搏联通的是波塞顿的血液。

  (此处沈略不知道几个字,还没码好。)

  她盲目,她聋耳,她孤身一人在深海中沉溺着,像是孤邈。可她又分明听见了号角召唤的深海巨兽向着灯塔前行,撞击着发出蓬勃的响声,抑或夹杂着枪声,漂亮的海岸夹杂着血色的夕阳,混乱而让人无措。

  沈略终于醒来了,从一场大梦醒来,梦里有极乐也有梦魇 ,一寸寸剥蚀着她的躯壳,当她醒来时她 甚至自己都有些惊讶,何以自己没有精神崩溃。

  她仍然置身于长风破浪号上,半靠着金属制的门槛缓缓爬了起来,脸颊上像是被什么垂落的东西扫过,酥酥痒痒,沈略有些僵硬地抬起头,不太确定能看见什么东西。

  人鱼苍白的面孔倒吊着悬在她面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无声地注视她。她的半边脸颊都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像是捕捉吞掉了雀儿的猫,嘴边总是有羽毛。是杀戮嗜血的铁证,而其本人无知无觉,终于是朝着沈略露出了微笑来。

  然后她忽然张大了嘴,沈略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惊,短暂的失声之后大声地叫出来了这条白色人鱼的名字。

  本来应该是喜怒无常,毫无意识的奥狄尼索斯听到了沈略的呼喊之后竟然像是恢复了神智了一般。

  她的目光终于沈略对上了,沈略似乎听见她说了句什么,然后神色懊恼地尖叫了起来——和刚才对讲机对面的尖叫如出一辙。

  “你不是他,为什么叫我的名字?”她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而令沈略讶异的是,白人鱼竟然还能够有着自己的思维来回应她。

  她试图说点什么,却被神智清醒了许多的白人鱼狠狠抓住质问:“他在哪里?”

  而沈略甚至不用向询问她口中的“他”是谁,就能够猜测出白人鱼所有情绪的来源——她现在当然看出来了,白人鱼就是来找卡文迪许的。

  也许是来找他复仇的,她甚至已经杀死了一个曾经喂养过她的饲养员,不可能无端放弃了卡文迪怼

  “他在哪里?”沈略听见她这么问道。